爐主 亂燉

去了一趟二殯。陳同學父親仙逝，享耆壽95歲。張同學開車來pick up我們去上香，完事之後，我們幾個順便吃飯喝咖啡。

幾個死黨聚會照理是春節節目之一，之所以今年春節沒有聚會是因為張同學父親和林同學的先生都在加護病房。

飯桌上交代了每個人的近況，我自己嘴角長著嘴皰，林同學說眼睛可能要開刀。

各自的家人如無大礙當然是和平度日且數十年如一日，如有事差不多都是生死大事。

---浮生分隔線---

前不久我去了張同學的事務所。仍然像土地公一樣的張伯伯坐鎮辦公室，一看到我就喊我的學名，精神矍鑠思路清晰而且中氣十足聲如洪鐘，一點都看不出這個老先生進出ICU很多回，回回都被二兒子救回來，張家的老二是能頂事的，一來繼承家業幹代書，二來這個憨厚的老二特別願意背起家庭的犁，也從來沒聽他有過怨言。

但這個張家老二也是鬼門關前回來的人。有一年過年在我那個有中島的美麗廚房聚會，吃飯喝咖啡，張老二同學說最近花八萬買了很厲害的保健食品，我斷章取義馬上罵他就是你們這些中年老男人幫傳銷做生意，這跟聽電台買藥有甚麼不同? 拜託你們不要有這種前朝遺毒，拜託你們有病看病，吃對的東西，養成平和情緒的反應和習慣，這比吃什麼爛透的保健食品有用多了，如果錢多沒地方花，就拿來當我們的歡樂遊戲金吧，聚聚餐喝喝咖啡可以花很久很久。(餘下省略碎念兩萬句)

我總是罵完他再跟他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對你太嚴厲了。然後奉上我賠罪的禮物。

那年相聚之後我便回北京上班，不久之後傳來張老二同學喉癌第三期，頓時五雷轟頂，下意識覺得他小命不保。幸好這人八字夠重，一路遵醫囑和治療，已然挺過觀察期。

飯桌上又提及此事。中老年人有一個壞習慣，總是想當年以及把說爛的事情像回鍋加熱的剩菜，不斷的回鍋卻怎麼也吃不完。

我說我並不樂見一再提起那些我們之間已經說爛的陳年往事。會不會是因為我們的生活沒有交集，我們也沒有創新生活的能力，所以只能陷入熟爛的回憶的泥沼，更甚至你覺得溫暖舒適不想拔腿。

總之，我很忠誠扮演一個討人厭的老同學，總是不停的指教和說教。(這個畫面恐怕也是一再播放的舊畫面)

當我意識到這一點時，喝咖啡的時間我便悄咪咪的喝我的原味拿鐵，在我這邊世界突然變成靜音，環繞在我身邊的同學像是玻璃缸裡的金魚，嘴一張一合的，但我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

我看著金魚缸。

也許當大家甚至是我自己變成鬼，我才能開心地認為你們說的這些陳年往事或荒唐或有趣吧。

---沒爸爸分隔線---

我是我們這群死黨之中最早沒爸爸的孩子。

前年任爸爸走了，去年蔡爸走了，今年陳爸走了。

我們都變成了沒爸爸的小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