爐主 亂燉

她是貝貝，今年兩歲的小女孩，我在西安法門寺之旅的小太陽。


參觀法門寺"觀光風景區"之後，雨一陣強一陣弱，我與安知道這雨是不會停的，既然不會停，那麼就放心的在這個腹地內放心的與雨同行。廟前餐聽多，廟旁邊小吃攤多，賣紀念品的大同小異。我們往既沒有餐廳也沒有紀念品的小攤攤的另一條路走去，貝貝的家就在這路上，一個法門小鎮的農家，給我們的西安之旅，添了一些人情的溫度，在這氣溫驟降的雨天。


 
小鎮的路大多以石磚舖路，泥濘濕滑，一步一小心。把法門寺廟前的熱鬧拋在身後，只是一轉身而已，這小鎮在雨天裏，更顯得清秀自然，好像有一條線一道門，通過了神奇的那一條線，那一道門，看到了真實的生活。在一家賣生活物資的小商店門口，看到了藍色的方形大桶，猜不出是什麼東西，門口有三個小壯丁，嘻嘻哈哈的打鬧著，於是開口問了一下最大的男孩，這個是什麼呢?大男孩用堅定的眼神，帶點陜西口音的普通話告訴我們，這是油。菜籽油。


原來是打油的油桶。


我想起我小時候，也替媽媽跑過腿，去打油。油瓶是用過的台灣米酒琥珀色的瓶子，不過，我的小時候，買的是油行自己精煉的芝麻油(通稱黑麻油)，號稱純度百分之百，爐媽專門用來煮麻油雞，用來炒菜的沙拉油已經有罐裝或桶裝的台糖沙拉油，爐媽說沙拉油沒油葷，炒菜配飯容易餓，大多時候自己買肥豬肉回來自己熬油，又香又衛生。打油的記憶升起，與當下所見合為一體。


這藍色大桶子後方也擺放了一些塑膠製的白色小桶，讓買油的人方便帶回去。方便是方便，不過，我的小時候，那可以重複使用的玻璃瓶子，還真是又好看又環保，而且，可以讓油的穩定性更好些。說到塑膠製的產品，這條小路上有幾家生活物資的小賣店，門口擺了非常多塑膠製的盆子，安說，這麼多尺寸不一樣的塑膠盆塑膠桶，到底是做啥用的呢?既然是生活用品，當然就是買來用的啊~~~~


這些塑膠啊，在這裡可是進步的象徵。(於呼喊地球只有一個的環保主義者來說，真的怵目驚心的多。)


小兄弟今年上中學了，進入小店裡看看，ㄇ字形的商品分幾層排列在牆上，針線襪子內衣內褲，洗頭水洗面奶(就是洗髮精、洗面乳)，方便麵調味料，甚至新婚用的喜幛喜毯依次排開，說是百貨也不為過。我很想交關一下，一時間卻又不知該買什麼好。我希望，我們問東問西的好奇，不要讓她們覺得冒昧才好。這十多歲出頭的小兄弟，可能是這家的接班人，待人接物有進退，很成熟的呢。



謝過小兄弟之後，往農家小路走去。風景真的不同了，典型的陜西農家門口，一大垛草堆點出這農家風情，門口略低，門半掩，剛剛好在這屋簷下暫停腳程，收下傘。



安說:要不是跟你來，我不可能去戶縣看農民畫。跟團的話，也不可能在這樣的農家前面躲雨。
爐主我，了然的點點頭。安的意思是說，昨天去的戶縣，看到了與西安城區內很不一樣的事物，暫時丟開熟悉的麥當當與星八克，原來，西安的後院，更有好看的文章。今天，如願的頂禮膜拜了佛祖舍利，也試著尋訪向戶縣那般，比較"不那麼觀光客"的角落。兩個人小小聲談著話，在一處法門農家院前。



這一戶農家院，顏色是土地的黃色。新發的綠，點綴在其中。十分耐看。






站在人家家門口，好奇這鎖是怎樣使用的。畫面裏，居然與門神秦叔寶的劍互應，在北京城普通人家早就不貼門神了---小區有門衛，家裏有自動電子保安系統，在距離西安兩個小時車程的法門寺，人們貼上了秦叔寶、尉遲恭，心裏相信宵小勿近，家宅平安。
從門口望進去，進門口的庭院，角落石頭上貼了土地公的畫像，寫上"土地宮"三個字。



我與安，被這樣的靜謐感染，雨聲比我們說話的聲音還要大。就在這個時候，貝貝，出現在我們的視線裏，笑瞇瞇的，她何時跑出來的呢?剛剛還沒發現她咧。我開口問候她---妳好啊!---跟她揮揮手。


這裏就是貝貝的家。


她的父親從第一個廂房出來，約莫是怕貝貝亂跑在院裏滑倒。她叫什麼名字?叫貝貝。追出來的中年男子對我說。


我們眼神接觸的同時，我微笑的解釋著:雨有點大，借你們家屋簷躲一下雨。貝貝父親抱起貝貝的同時，一邊說，進來坐一會兒吧。我說，不用了，在這裡就可以了。我跟安沒對過台詞，安接著說，可以借我洗腳嗎?XD


(安，這一天穿拖鞋，腳下被泥水污染的又是泥又是沙...)


還沒來得及洗腳，安就被這建築吸引得往廂房裏去，貝貝父親跟我們介紹，房子老，以前兄弟都在這裡長大，現在都因為工作搬出去了，剩下老人與小孩。右邊的廂房除了廚房，便是放置已經不使用的農具。貝貝父親說，如果有錢，也應該重建了。這房子，一碰牆壁就是一身土，你小心，別碰上了。我說，不會不會，我不介意。



貝貝根本抱不住。扭來扭去。貝貝父親也就邊說別跑，小心摔跤，然後一邊放下貝貝。貝貝一直黏住我，我就逗她，我說貝貝好可愛，她笑得更開懷了，想太陽一樣。我說貝貝好漂亮，他又笑得不好意思，一邊躲到祖母的身後，卻又一直試探的摸我，摸我的包包。在廚房裡，貝貝祖母正在準備午飯，看到我們這意外的訪客，老奶奶很自然的說，吃過飯了嗎?這早上蒸好的饅頭，試試看吧。蒸籠裏躺著的饅頭個頭很實在，有白的，有黃的。我們因為客氣也因為剛剛吃完"搶人的午飯"，所以就推辭了。


老奶奶手底下在做的是手擀麵，我說，都是自己做嗎?貝貝奶奶說，是啊，自己做，好吃!都做了幾十年了。這廚房光線微弱，可是老奶奶給我的感覺是，就算沒燈，她也知道東西放在哪裡。


一張麵皮反覆的擀過來擀過去，我可以感覺下手的時候，有力度，那面皮很均勻，很光滑，是十八歲的麵皮。老奶奶從來都是自己做的饅頭與麵，就在這張桌子上。是的，這張桌子擀皮施力的地方，很明顯的下陷。嫁入農家的女生，靠著一雙手養大一家人。現在，繼續餵養第三代，貝貝除了探頭看我，很自然的拉著奶奶的衣角，只要我一叫她，貝貝!她便笑開了。真是一枚小太陽。



在廚房裡忙活的貝貝奶奶，背影裏，有我的祝福。



我與安，真的到了人家家作客了呢。
看似簡陋的農家，卻是這樣好客有禮，保持著客氣的距離，謝謝貝貝父親對遠道的我們有問必答，真的很感激。
也看到火炕了。還沒到燒柴火的時候，怎就覺得身上暖呼呼的。


這雨天，這法門，我遇上了太陽。小貝貝，以及她的家人。